在北纬91°面向阳光

【羡澄】江山无羡

        
      不知道岁华为何总是行色匆匆,湖畔的晚风携着荷花缠倦的清香,抚白了故人的鬓角。
     在记忆中,依稀有他轻抚江澄鬓发的画面。魏无羡却已不太记得那是多久多久以前。
     在师姐还活着的时候,在江家还好好的时候,在他还在江澄身边嬉笑着越过红尘的时候。
      .
      自他随含光君归隐后,就不曾再见过江澄几面。多是在姑苏清谈会时远远地瞥见几眼那人倨傲而孤独的身影。
      正紫色的江氏家主袍,入眼的色彩那么浓重,仿佛下一刻就会坠落。
      一如他们儿时射落的纸鸢。
      .
      在那么多年中,魏无羡也曾临时起兴地提出过要射风筝。含光君待他极好,事事依着他,二话没说就准备了一切。
      含光君的箭极准,若是从前的魏婴还在,仗着童子功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是现在,空凭莫玄羽的身体,再加之没有金丹,绝无赢的可能性。
      几只箭不中,魏无羡便觉索然无味,闷闷不乐地放下弓,忽得却想到了江澄,神绪便莫名繁复了起来。
      再没了兴致,空空地发起呆来。
      .
      江澄去得早,也许是顺应了与魏婴沾亲带故的都死得快这一无聊的定论。江家倒是因为他生前的良苦用心,一直稳据几大仙门之列。
      现在在云梦管事的是江澄的妻子,她很好,魏婴觉得她还算配得上自家师弟,他一直觉得江澄值得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
      至少得像师姐那样好。
      .
        夏末,暑气未消,荷花却尽数败去。云梦的人们开始采摘新鲜的莲蓬,掌一叶小舟,竹篙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水的纹路。
        以前的以前,魏婴总爱拖着江澄去偷摘莲蓬吃,大概是觉得偷来香摸来甜之类的丧病理由。江澄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却总会因为他不住的请求冷着一张俏俊的脸应下来。
        偶尔他们会被人发现,做贼心虚的魏婴会直接往水里一扎,江澄也往往跟着他后头潜入水中,很快地游到他前面去,在水里还不忘狠瞪他一眼。
        魏婴知道他水性好,也就不担心,颇有自知之明的晓得要担心也是江澄担心他。玩心上头,一翻白眼,四肢乱挥,做出一副溺水的模样。
        前面的江澄发现异样,赶忙掉头游回来,伸手托住魏婴的后颈,另一只手臂环住魏婴的肩膀,奋力向水面上游去。
        魏婴还偏偏不顺他的意,胡乱动着。江澄比他小上几岁,身板也比他瘦些,几乎托不住他。
        现在想来,江澄那时是真急了,直接抱住了他,抑住他的动作,漂亮的侧颜就在他眼前。
        在水中,江澄凌厉的眉眼显得柔和。魏婴只觉得透不过气来,被水流绞成碎片的阳光那么不真实,却晃得他脑仁发疼。
当他在水中凑近江澄的脸时,看见江澄瞪大了那双漂亮的杏眼时,触及江澄的唇时——
        也许他真的要溺毙了。

        .
        再醒来,却是在云深不知处。
        墙上挂着避尘,桌上摆着忘机,架子上丢着陈情。
        魏无羡按着发痛的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梦中飘渺失真的画面直叫他大脑发胀。
        魏无羡呆坐了一会儿,向桌上的铜镜中望去,照出来的人像不是他,而是垂垂老矣的莫玄羽。
        .

        古旧的木桥横跨在暗色的急流上,溅起的水汽使得空气阴潮得叫人心烦。
        桥头点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昏黄小灯,飘摇不定的火苗中偶尔冒出几个呜咽的怨灵,一闪而逝。
        孟婆出人意料的是个纤细漂亮的年轻女孩,她用白瓷碗舀起一碗汤,带着迷离的笑容双手捧着递给一个又一个人世过客,轻声道一句:“许个愿?”
        一般来说,孟婆会看见对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带着些许或贪婪或希冀的神色,许一个在常理之中的愿望——比如家宅平安,比如来世大富大贵。
        但也有特殊的,比如上次那个问她汤甜不甜的虎牙少年。他开玩笑似的说道:那就让所有道长都死掉好了。再比如那个有一丝魂魄还在阳间的白衣道长。他说,愿来世能在罪恶还不曾出现的时候将其度化。
        孟婆再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一个面相俊美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阴戾的紫衣青年。
        “许个愿?”她问。
        青年没有接她的碗。
         孟婆注意到这个青年拥有一对极其漂亮的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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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无羡造访云梦,已是入秋穿棉的时日。被枯荷刺穿的水面倒映着天地之间的萧瑟,偶尔泛过几叶舟,割破了如镜的画面。
        也许是逃避,观音庙后魏无羡便不再曾回到过莲花坞。搞笑的是,他经年之后重回这个地方,居然被守门的弟子拦在了门外,最后还是因为金凌的偶然到来,魏无羡才被放了进去。
        那个长大后便越发和江澄肖似的少年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是新一任仙督。
        看到魏无羡,金凌露出了颇为玩味的表情,开口道:“你不知道舅舅曾下过禁令吗?魏婴与狗不得入内。”
        也许是伴着年岁的增长,早已没了玩笑的脸面,魏无羡抿着嘴,发现自己早已无话可说。
        金凌哼了一声,也不再为难他什么,只是道:“进来吧。”
        魏无羡做的头一件事情便是求见江夫人,因为他知道,自己也不再是云梦江氏的魏婴,而是一个外来人。想要进祠堂去上一炷香,必须先经过江家的同意。
江夫人——那个与江澄相伴多年的温婉女子,却以一种极为冷淡而强硬的姿态拒绝了他的求见,只是安排他在云梦最偏的一处厢房住下。
        厢房与祠堂很近,不拘于规矩与礼教的魏无羡这一次却始终没有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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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梦的冬日,就这样说来便来了。
        魏无羡哆哆嗦嗦地裹上棉衣,衰老的身体却再也抗不住少时从不畏惧的风寒。
        他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也许是他快死了吧,他颇为讽刺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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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望?”青年眯了眯那对漂亮却冷得叫人害怕的杏眼,“我有什么愿望呢?我有什么可以求的呢?反正到头来都会失去不是吗?”
        孟婆歪了歪头,想了一下回道:“说的也是。”
.
        江澄——
        魏无羡焦急地喊道。
        他看到那个紫色的身影站在一片阴沉的云雾中,他的视野也一片模糊,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他认出他描摹了一遍又一遍,回想了一年又一年的身影。
        那是羁绊。
       他突然想到,十三年前他刚回来的那一天,也许那个时候,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江澄就已经知道是他。在他们的血液中,早已经有了一种超越了兄弟之情的羁绊。
        江澄——
        魏无羡竭尽一切力量地嘶喊。
        他看见江澄站在木桥前,和一个端着白瓷碗的女子交谈着什么。
        别去——
        回来——
        魏无羡绝望地看见江澄接过了那个碗。
        不,不,别喝——
.
        “但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只是一种期望而已。”孟婆耸了耸肩,随后把汤递了过去,“来吧,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江澄接过了碗,汤很满,在白色的瓷碗中晃荡,流到了他的手上。
        举碗。
        恍惚之间他好像听到了有谁在叫他,一声一声,撕心裂肺。
        原来还是有人留恋他的啊,原来他死了以后还是有人会因为他而伤心的。
        汤其实一点都不甜,因为那碗汤就是他人生的味道。
         喝完之后,他放下碗,迎上孟婆温柔的笑容。
        “许个愿?”她问。
.
        他看着江澄喝完了那碗汤,喝汤的姿势一如少时喝酒的样子。
        他知道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会问一个问题,问他们来世期望些什么。
         当时他嬉皮笑脸道,他想要一份爱情。
         结果,实现是实现了,却不是他想要的,一开始的那个人。
         他觉得他有可能是哭了。
         他想许个愿。
         如果有来世的话,愿许他的江澄一世平安,没有少年丧亲,没有手足相叛。
         许他三秋桂子。
         许他十里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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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与江山无羡。”江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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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考考完一波文(*/ω\*)
江山无羡就这样结束了,写到最后也不知道在写什么,有人喜欢就觉得很开心,谢谢支持(*/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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